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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忘那一方土炕
作者:屈 娜 日期:2021年11月08日 00:00 人气:

    我是睡在奶奶被窝里长大的,直到上初中离家住校。
   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我出生在贫穷、落后的西北农村。那时候家家户户的房子里都盘着一方大土炕,奶奶小小的房间一半多就被土炕占据,房间在院子的西边,而土炕就尽着房间的宽度,从东边窗户下一直盘到了西墙跟下。跨进房门,除了一张桌子、两扇立柜,就都是火炕了,大的足足可以睡下六七个人。父亲兄弟姊妹五个,我们姐弟三个都是陆续在这方土炕上和奶奶一起睡大的。
    那时候每到冬天,傍晚的山村就会烟雾缭绕,每家的土炕里就会燃烧起温暖一夜的火苗。烧炕时,我常常是奶奶的搬运工,将一束束风干了一季的玉米杆抱回到炕洞前,学着奶奶的样子一枝一枝使劲塞进炕洞。中间还要用捅火棍,把柴火往炕洞深处捅几次,就怕柴少烧不匀烧成“屁温子坨坨炕”(温度不高,还一坨热一坨不热的炕)。塞好柴火,喊来奶奶点火,火苗呼啦映红了奶奶的脸,我的心也跟着热腾腾的,仿佛冬日里的太阳,可以驱散寒冷,点亮黑夜。
    冬天夜很长,总是天刚擦黑,奶奶就和我躺进了热被窝里。而这时奶奶会在炕头的方桌上摆上稀有的“零食”——一个苹果、一把瓜子、几颗糖或者是半片馍……睡到半夜,尿急醒来,也不知是几点,奶奶摸黑从炕沿下提上痰盂,让我趴在被窝里尿完,就开始了“夜宵”。摸索两颗糖,一个苹果或者几粒瓜子……塞进我的手里,嘴里笑盈盈地说:“哎哟!夜长得,我都饿了,就得吃点啥!”窗外寒风呼啸,房间里春意融融,在温暖的土炕上,至今萦绕着令我难忘的宵夜。而现在,这样的宵夜再也不会有了。
    冬日里最难的是早晨鸡叫时从被窝里爬起来。被窝里一整夜的温暖让所有毛孔都松驰地张开了嘴巴,而爬出被窝的那一刻,刺骨的空气卯足了劲往被窝和衬衣里钻,身上的毛孔顿时紧缩了起来。此时,往往是鼓足勇气,浑身哆嗦挣扎着刚探出被窝的我,又会被冰冷的空气击败,迅速地缩回来。这个时候,奶奶总是把我抱进怀里用她温暖、柔软的身体再把我捂热了,嘴里一句接一句地说:“哎呀!把我娃冻冰啦,快给我娃暖一暖……”接着,奶奶就披上棉袄盘腿坐起来,把我裹着被子搂进她的怀里,从热炕的褥子底快快拽出给我捂了一夜的热棉袄,吟唱一句:“给我的小宝贝穿棉衣喽!”接着迅速退下裹着我的棉被,将棉衣穿上。那一刻的温暖,现在思来还是止不住的嘴角上扬。
    九岁那年,因为我们姐弟几个调皮,火炕被跳塌了一块,至今想起来都可乐。窗外滴水成冰,天刚麻麻黑,我们就被奶奶赶上了炕,可三个孙猴子怎么可能安静下来。我们在炕上你推我打,连蹦带跳,奶奶坐在炕沿边缝着棉袄袖子,脸上带着笑,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阻止:“别跳,把炕跳塌啦!别跳……”我们玩疯了,哪还听得见奶奶毫无威严的命令,从炕东蹦到炕西,从炕头蹦到炕尾。突然,“轰”的一声。靠近窗户的地方,也是每晚烧炕最热的那一块塌了下去,连带着被褥,弟弟一起陷了进去。奶奶立马大叫“哎哟!”立即翻身上炕,拉出弟弟,揭起褥子,一个还闪着红色火星的大窟窿突现在眼前。我们吓得一句不敢吭,站在炕上面面相觑。奶奶大喊:“小兔崽子,你看弄成啥了!”这一句,仿佛提醒了我们,棉衣也顾不得穿,跳下炕嘻嘻哈哈就奔出了房间。奶奶又嘴里喊着:“小兔崽子,冻坏了……”追了出来。一通追逐过后,我们被赶回炕上。那一晚,我们没有睡上烫屁股的热炕,只能挤在西墙跟下。一连几晚,补了的火炕都没有铺褥子,奶奶只能从另一只炕洞里只烧一边“屁温子炕”。 
    现在,土炕早已不在,老房也已经被拆。但那一方土炕却在记忆里时时浮现,将我带回儿时的欢乐与幸福。每每忆起土炕,眼前就走来我那笑容满面、和蔼可亲的奶奶。奶奶,那个世界有温暖的火炕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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